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道士无情雀有情》莫然漂 文案: “这位兄台,我可否将你的魂魄吸得一干二净?” “美人唇下死,无魂也风流。”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岑深(生烟) ┃ 配角: ┃ 其它:   鬼怪 第1章 鬼怪(1)   京城郊外,向南行数四十里有一间破寺,石碑上刻的字迹已经斑驳不清,从寺门前蜿蜒出的小径上杂草好似吸足了天地之灵气,堪堪有半人之高,将老寺众星拱月般地围在其中。   寺中的供像已经不翼而飞,连供桌都断了腿脚,高低不平地立在屋角,上面的灰尘足以以假乱真地佯装成一张粗丝桌布。破旧的木扇门后垂着带有丝绦的幢幡,可以或多或少遮挡住阳光入内。   寺内破败,却不杂乱,所有残桌碎瓷都收敛到了屋角,堂中的地面上反而是一尘不染,还铺着素净的软绒坐垫。   岑深坐在软垫之上,面前的矮几上放着把七弦桐琴,丝做的弦,贝做的徽,琴面上纹理细致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此刻,从幢幡流苏中挤进寺中的日辉在他的眉眼间镀上一层未雨绸缪的慵懒之色,仿佛垂钓渔翁等着鳜鱼上钩的淡然。   岑深,字生烟,本是北斗天宫的文曲星官,司掌文运,主管科甲功名,居于天权宫之中,当了数千年的高岭之花,如今却被玉帝老儿贬下凡间,为鬼魅精怪,需成功躲过最近天劫,方能重返天界。   而躲避天劫,为了飞升天界或抗劫保命,无论正邪旁门都极为重视修炼。正道偏重内炼自身精元,旁门喜好借助自然能量,邪派流行采补夺元炼魂。   岑深此刻已经失了仙身,沦为鬼怪,只能靠采取凡人魂魄为法子。   本来以他不世出的温雅相貌,哄得个女儿家而他神魂颠倒,乃是信手拈来之事。无奈他颇有怜香惜玉之心肠,实在不好意思对姑娘家下手。左思右想之后,便将心思转向了世间皮糙肉厚的汉子。   几天之前,岑深凭着以往在仙界积累起来的人脉,打通了通往阴曹地府的大门,渡过开满曼陀罗华的忘川,经过排满长队的奈何桥,下到了冥府幽界。   面对阎罗王,他交代了事情的原委,阎罗王见这“北斗之花”本来贵为仙君,手掌翻覆之间可以决定无数人的荣辱盛衰,如今却不人不鬼,沦落到得吸食人魂魄的地步。不过他也是善心未泯,不肯随意杀生,要挑些“门当户对”的对象,才能下得了口。   岑深对阎罗王说出了两个条件:第一,薄情寡义之人;第二,阳寿不久之人。   阎罗王一笑,斗大的胡须几百年来难得地颤了颤,道:“星君可真是挑食,浑然不像本官这阴曹地府,若没有玉帝的特殊指令,是来者皆不拒!”   判官将生死簿取了上来。对比着生辰年岁,命格时运,像摊前选瓜挑枣一般,精挑细选出了个小生,将那小生的生平记录粗略的过目一番,对岑深道:“星君,有个叫做“白谨枝””的小生颇合你口味,我记得前些日子黑白无常去阳间索魂,发现魂魄所在的破庙里还临时留宿了个书生,正抱着本聊斋看得津津有味,他夜间入眠时,黑无常潜入了他梦中,发现梦里居然有个翩翩起舞的女鬼,黑白无常回来与我说起此事,给我印象颇深,我从阴阳镜中看了下他的样貌,一双桃花眼,两只墨云眉,想必是个风流成性而薄幸之人,星君要不然前去会会此生?”   说着,判官衣袖一拂,阴阳镜乍现在空中,粼粼泛着暗黑水光,待到镜面风平浪静之后,镜中现出一张还带着些青涩之气的脸庞,两只眼睛正对着镜面,忽的一笑,好似桃花绽放,无限春光。   “此生上京赶考,会途经京郊的兰怀寺,他出身在普通农家,本不富裕,除去车马费,此刻正是捉襟见肘之时,必会留宿该寺,星君如有意,在那里等候便是。”   岑深被那双桃花运笑得有些心神荡漾,当然,不是芳心暗许的荡漾,而是想一探究竟的荡漾,想探探这双眼下到底是怎样一颗心——是否意.淫着无数的桃花运,还是春波粼粼中细水长流的专注。他向阎罗王和判官道了谢,乘舟从忘川返回阳界。   在忘川之上,摆渡的鬼使情不自禁地瞟着岑深,可是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只能用眼角余光瞟一瞬,然后快速撤离,佯装一丝不苟地撑竿,见岑深无所察觉,再偷偷摸摸地瞟上一眼。   岑深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只是不动声色,在船尾边观赏着河畔的曼陀罗花,红似鲜血,铺满河野。他知道自己的样貌很是惹眼,清而不透的眸子,薄而不僵的唇瓣,连纤细的身子都是匀称的线条,隐没在一身蓝袍子之中。世人本爱美,更何况是在幽冥界看惯了歪瓜裂枣,缺胳膊断腿鬼怪的鬼使,见到他后更加移不开眼,恨不得将他的模样印在脑海中,再看到歪瓜裂枣时就翻出来洗洗眼睛。   有君如斯,何为鬼怪?   按照判官的建议,岑深当天夜里便来到了兰怀寺,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寺庙的破损程度还是让他措手不及。在仙霭腾腾的天宫住惯了,乍一入这荒山旧寺,感觉是被打入了鬼牢一般,那种“阴阳两隔”之感见缝插针地涌入心头。   不过岑深向来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态,倒不是他品质高洁,而是生性如此,重视不来,包括玉帝亲拟诏书将他贬下凡时,他也是略微一叹,长袖一挥,从云端堕下凡来,丝毫没有痛心疾首,嚎啕痛哭的冲动。他将衣袖上沾染的灰尘轻轻一弹,仰头看了看天——墨空如洗,星辉灿烂,原来从地面仰望天界,会得到如此美景!   第二天晨曦降临,岑深算准了时间,估摸着那小生也该到了,便懒懒地坐在软垫上,抬手弹一曲《陌上桑》,曲调悠扬,有绵绵情动之音,也有冲突起转之调,顿时将荒旧的佛寺加了些生机和意趣。   他弹得入迷,竟然忘了此番的目的,双手配合交错,将曲子演绎得淋漓尽致,边弹还边吟唱起来,清和的嗓音在寺中流转。   门忽的开了,“吱呀”一声竟响出了老戏骨咿咿呀呀调嗓子的长度和韵味,刹那间盖过岑深的婉转歌喉,寺中陡然安静下来。   阳光如瀑地涌入屋内,争先恐后地将原本隐没在昏暗中的事物照得轮廓毕现,坐在正中央的岑深自然是首当其冲,明媚的日光将他笼罩在怀中,贪婪舔舐着他的每一寸衣袍。   他用袖子挡住脸庞,好歹遮挡了日光的侵袭,虽然还残存有仙气护体,但此刻毕竟已为鬼身,对阳光会不由的排斥,好像怕光的病人畏光一般敏感。   书生站在门旁,直愣愣地注视着眼前这犹抱琵琶半遮面之人,半晌没有做声。   “可否将这门关上,今日大晴,阳光刺眼了些。”   书生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转身将门扇复又合拢,还细心地将幢幡理了理,把刚才嚣张入内的阳光赶了出去。   岑深慢慢放下袖子,昏暗的环境让他的双眼舒服了很多。他抬眼去看,入目的是一个白净的书生,穿着粗布长衫,怀里挂个扁扁的包袱,料想其中的盘缠也少得可怜,可却被他当宝贝一般带着,挂在胸前生怕弄丢。   书生倒也不怕生,不拘小节地便在岑深面前坐下,双方还未打招呼互相认识,他便对着他咧出一个饱满的笑容,露出一排像剥了皮的杏仁一般的牙贝,桃花眼又粼粼泛起波来,荡漾不已,漆黑的瞳孔像小舟一般在眼波里摇摆。   为了礼貌起见,岑深用唇瓣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见这书生笑得面带桃花,心里暗自嗤道:你个嫩头小生倒笑得欢畅,若我以后吸了你的魂,食了你的元,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不焦躁,不懒散,把这篇文安安静静地写完 第2章 鬼怪(2)   岑深见他很是热情的模样,知道他会先搭讪,便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摆,等着作答。   书生笑够了也露够了白牙,好歹将嘴合了起来,打量了一番周遭的环境,许是住惯了荒野间这种惨不忍睹的免费“旅馆”,佛寺的破败程度并没有让他为之一震,他大致地扫过一圈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岑深身上,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你怎么会在此弹琴?”   岑深猜准了他会这样问,但他懒得胡编乱造来诓他,便只是简简单单回了一句话:“昨夜赶路至此,忽遇大雨,便借此一宿。”   他神色淡然,语调平稳,好像他一个身穿锦袍,头戴象玉,手抚桐琴的文雅公子在这破寺里留宿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只有傻子才会多问。   书生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将包袱从自己的肩上取下来放在盘起的膝盖间,说道:“在下姓白,名谨枝,淮安人,前年秋闱中运气好,得了今年的会试机会,赶往京城赴考。不知公子赶路是为何事?”   岑深隐住唇角的笑意,心里暗暗嗤道:这个嫩头小生还真是有趣,一见面两句话不到就把自己的身份和行程报得干干净净,难道就不怕遇上歹人——杀了他然后冒充他上京赶考,或者等他考完再杀掉顶替,把功名利禄据为己有!   或者是因为他生得纯良无害,无形之中让这小生放松了警惕,所以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地吐了出来。想到这里岑深有些窃喜,这些莘莘学子们每每赴考前还不得拜他这个文曲星君,祈求考运降临,拔得头筹! 眼前这个书生与他亲近,也许便是看他像是日日跪拜的“考神”吧。   “去上坟祭奠,亲人葬在京城北郊,我离京多年,这个清明想守在他们身边。”   堕凡之前,天权宫一个打理宗案的星吏托了他一件事。这个星吏本身是死后成神,因为死得意外,双亲抱着他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儿子是死后飞黄腾入了神官编制,他托了几次梦,但双亲每次都明白不了梦境的含义,还只是以为他在地府缺钱,便一个劲地给他烧纸,弄得阎王爷曾经派鬼使给他送冥币。   因为不能私自下凡,加上天权宫事务繁多,星吏看着自己双亲相继去世也没有时间下凡祭奠,这次岑深被贬,星吏便只有觍着脸恳求他帮个忙,在凡间感伤世事的时候顺便帮他祭奠双亲。   岑深自己也曾生为凡人,深知凡间的种种的羁绊挂念,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下来,以抚慰一颗孝子的拳拳之心。   白谨枝听罢,道:“这么看来我们顺路,公子不如同在下一道进京吧,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我看你孤身一人,万一遇到歹徒可就大大不妙了!”   说完,便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好像在邀请一个深交多年的友人一起去喝酒,一起去游山玩水。   岑深被眼前这位的“自来熟”折服了,他自己其实是性子偏冷淡之人,本想如果沿途去勾搭一个陌生人,还是怀着吸食其魂魄的叵测居心,肯定会大费一番周章,没想到这只猎物还自己送上门来,等着他宰杀。   “也好。”岑深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于是两人便计划在佛寺中休整一天,第二天便启程出发,直接入京城。   晚上入睡时,白谨枝将佛寺里残存的蒲垫整齐地摆在地上,然后在垫子上铺了一层随身携带的布单,临时搭建了一个朴素地铺。他将包袱放在地铺一头,当做枕头,这样粗略一看,还真有了床铺的模样。   摆弄完毕,他站了起来,把布单上的皱褶理平整,保证整个“床铺”上光滑得可以媲美无痕的绸缎之后,满意地拍了拍手,“生烟,你就睡在这里吧,实在没有多余的被单了,便只能委屈你脱了外袍当被子盖。”   白日里,白谨枝问岑深该怎么称呼,岑深偷懒,便直接报了自己的字“生烟”。紧接着他又问他年龄,岑深记得自己是在十七岁那年成的仙,模样便一直没有变,便报了“十七”。结果白谨枝厚着一张脸皮,非要岑深叫他叫“兄台”,说他比他大了足足两岁呢!   岑深心里笑道:我比你大了几千岁呢,嫩毛头!   听见他发话,岑深便低头扫了一眼那平整无褶的床铺,只见它最多不过两尺宽,根本容不下两个人,便道:“两人同睡会些挤了些。”   白谨枝笑道:“不挤不挤,生烟你一个人睡,我皮糙肉厚,在那角落的稻草堆上窝一晚就好。”   岑深望了望屋里那个堆废物的角落,那里有些稀疏的稻草,更多是灰尘和杂物,身强体壮的人窝在那里睡上一晚第二天起来都会腰酸背痛腿抽筋,还别说一个清瘦的书生。   看岑深面露犹豫之色,白谨枝便径直乐呵呵地往角落里去了,自顾自地说道:“睡惯了硬石板,睡软床铺还不舒服了呢!噫,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贱骨头吧!”   当天晚里,岑深侧躺在地铺上,一夜未眠,他一直留心着白谨枝的动静,他居然隐约有些怕他对自己图谋不轨。毕竟他白日里表现得太过热情,按照岑深十七年的凡界经历,男子只有对自己衷情的姑娘才会表现得如此殷勤,他一个男儿身,怎么会让他有如此反应呢?   结果事实证明他的疑虑有些多余,白谨枝晚上睡得很熟,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佛寺中经久不衰,就像是一只安睡的小兽,没有一丝杂念。   还好岑深是鬼身,一夜不眠也不会出现黑眼圈,他依旧是那副白洁无瑕的皮子,连灰尘都沾染不上他的身体。   但临出门前,岑深还是愣住了,他突然注意到,今日又是个艳阳天,难道他要顶着这个残缺不堪的鬼身出门吗?   见他踌躇,白谨枝也停下步子,回头问道:“怎么了?”   “我看今日阳光颇为刺眼,不知兄台有没有带伞?借我遮一下日光。”   大晴天本就是很怪异的举动,更何况还是个大男人,但岑深因为懒,连理由都没有多编,直接开口要了,一脸理直气壮地看着白谨枝,丝毫没有为难的神色。   白谨枝竟也没有多问,二话不说就从包袱里取出伞来,那是一把桐油伞,素净一片,连多余的花纹都没有,伞边缘有些细缺口,大约是饱经风雨后留下的印证。   不过这把素净的油伞符合岑深寡淡的审美趣味,他上前来欲接过伞柄,白谨枝却往后一退,也理直气壮道:“俗话说:“矮个子搬砖,高个子打伞”,我比你年长,又比你高,当然是哥哥我打伞了!”   岑深一时语赛,也不做异议,既然有傻子愿意帮他撑伞,何乐而不为呢?   二人并肩而行,少不得会触碰身体,为了掩盖自己的鬼身,岑深怕用仙气凝造出了一个肉身屏障,触摸起来就像真身一般,暂时应付着,等到了晚上再撤掉。   他的真身还锁在天庭的玉寒棺里,由九曜星官轮流看守着,根本度不出来。玉帝的旨意是,等他成功度过三次天劫后才能取得真身,恢复仙位。   而此刻岑深用仙气凝结出的肉身屏障与他的真身无异,阳光经过深色油纸伞的过滤后浅淡了许多,就如一层轻纱,铺于他的眉宇之上,在鼻梁和唇瓣间描出阴影重叠,当真诠释了眉目如画四个字的真意。   白谨枝将伞面全部倾向岑深,将他遮得宛如穿了一身黑影衣,而他自己却暴露在阳光之下,连个肩膀都没有蹭到一丝阴影。   边走着,他还不时地去看岑深,不是悄悄地瞟一眼,也不是做贼心虚地偷窥一眼,而是光明正大地盯着看,恨不得把眼珠子长在他脸上一般。   “你老看我作甚?”本来想视而不见,但无奈那人看得太过明目张胆,怕他把眼珠子看掉了,岑深还是问了出来。   白谨枝满意地咂着嘴,好像喝了一口酸甜可口的梅子酒,在品尝浓厚的余味,“小生烟,你长得真好看,兄长我怎么看都看不够,看得我都饿了!”   岑深没有回话,活了几千年,从凡间到仙界,他听过很多夸赞他相貌的美言,但是从未遇到过这样调戏味道十足的赞美,而且赞美的人还一副陶醉的模样,好像恨不能把他嚼吧嚼吧吞下去。   岑深冷着一张脸,没有回应他,自动忽略掉他那想入非非的表情,脚下加快了步子,不想再和他并肩而行。   见身边的美人一下子不见了,白谨枝赶忙收回那副陶醉的神色,举着伞快步追上去,喊道:“生烟走慢点,太阳那么大,本来就已经生烟了,等会儿被晒得冒黑烟了怎么办!”   就这样,岑深一路上箭步如飞,目不斜视地行路,而白谨枝则举着把伞甩圆了膀子去追,追到了之后眼睛便又躁动了起来,一个劲地看大美人,惹得美人又箭步如飞,然后他再甩着膀子去追,如此周而复始,很快便到了京城城外的小镇。 第3章 鬼怪(3)   入了京城之后,往来的行人渐多,道路两旁本来有杏花开放,前夜下了场雨,淋落了些花瓣,真可谓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雨后天晴,空气中甜香仿佛可以被挤出来品尝,阳光将这香气暖化,这吹面不寒杨柳风便成为了拂面撩人的香暖风。   岑深在天宫冷院中寂寞惯了,终日面对的都是袅袅不散的仙霭和常开不败的草木,连枝桠上的仙雀都安静极了,许是生来就矜持自律,时不时啼叫两声还要娇羞地左顾右盼一会儿,生怕搅了那些仙人的清静耳根。   如今乍一被闹市包裹,他还真有些局促不安,仙界的各种宴会和法谈会他都极少参与,与人的交际水平还停留在点头致意和拱手作揖阶段,现在被路上的行人不约而同地盯着看、看着笑,他感觉十分不自在,恨不得立刻使用仙法遁去逃离。   行人们将目光聚在岑深和白谨枝二人身上,一是为岑深的相貌——如此冰雕玉琢的一个人,面如玉盘,衣如银缎,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瑕疵,走在这市井气十足的街头巷口,当真是惊为天人,想不惹人眼球都难;二嘛便是为白谨枝手中的那把伞。油伞虽美丽,但这是货真价实的大晴天,他却旁若无人地为另一个公子撑着伞,挡去所有的阳光,真真是新奇!   察觉到众人带着惊奇和惊叹的目光,白谨枝一个个笑着看回去,边看还边兴致勃勃地点头招手,活像是个巡视民情的官员!   那些行人见他回应,便越发大胆起来,纷纷开口向他打招呼,尤其是些年轻女子,发出了清脆悦耳的笑声,伴着他俩走了一路。   最开始岑深并没有说什么,但发现白谨枝越来越高兴,似乎很是乐在其中! 他乜斜着眼瞟了他一眼,低声道:“别闹了,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听见岑深发话,白谨枝立马就收,将伞面再向他那边斜了斜,与此同时人也往岑深身边靠,凑近他的耳畔道:“遵命!”   知道白谨枝的经济情况,岑深原本以为他们会找个废弃城隍庙将就一晚,但没有想到白谨枝将他带进了附近的一家客栈,客栈不大不小,有三层楼高,牌匾有些掉漆,但从来往的客官数量可以看出它的生意紧俏,在此住宿肯定价格不菲。   白谨枝径直来到了柜台前,对着伙计道:“定两间客房,要挨着的,一定要安静,别临着街道,窗布的遮阳效果要比较好,但晚上打开窗户能透进月光,可以看见星空,没事不用来敲门,有什么需要的我会自己下来说。”   伙计可能头一次遇到一次性要求那么多的客官,埋头找了很久,精挑细选出能符合所有要求的完美客房。   岑深知道他盘缠不多,便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兄台,会试有九天,住在这里,还定两间房,你的盘缠够应付过去吗?”   岑深觉得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去弄些银两,毕竟当了几千年的文曲星官,诗词歌赋,舞文弄墨都不在话下,哄得些银子来应急还是可以的。   白谨枝拍了拍胸前的包袱,满有自信道:“无妨,我一路省吃俭用,就是为在京城好吃好睡,铁定是够用的,贤弟不用担心,这次我们出行一切花费我都包了,你的银两可以省下来为亲人多买些瓜果香烛。”   岑深听罢皱眉道:“若你都在这些天用完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白谨枝嘴角一翘,又露出两排白得发亮的牙齿,笑道:“等这些天过完我就金榜题名了,在殿试上好生表现一把,也许皇帝见我风流倜傥,满腹经纶,实乃不世出的大才子,被我感动得涕泗横流,当场赏我一处豪宅两个别院,我还担心没地方去住吗?”   岑深知道他在满嘴跑马,而且还是厚颜无耻,玩上了自己前程和境况的跑马,当即那些担忧的心思一扫而光,他不想接他的话,冷着一张俏脸走了开。   这一住就是十五天,前五天白谨枝没事做,他也不温习书本,整日地到隔壁去缠着岑深。岑深天生喜静,没事时便是书卷桐琴,偶尔看看窗外的星空夜景,对他的话是爱答不理。   可是白谨枝丝毫没有被岑深的冷性子挫败,他就像是一团燃烧不绝的火焰,没有人添柴扇风他也可以熊熊燃烧。每天拉着岑深出去他不应,白谨枝便端着了墩子坐到他身边,兀自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把民间的风俗习惯,各类奇闻趣事在他面前念叨,岑深虽然一般不应声,但却默默地在听,心下暗叹这个书生的见识和眼界,他还以为凡间的这些书生沉溺于四书五经,八股策论,每每求神拜佛时都是那么几句“命遇伯乐,金榜题名”。   每想到这次倒让他遇到了个学识杂而广的书生,一反读书人那种清高儒雅的气质不说,还精通八卦野史,谈天说地,口灿莲花!   这么个有意思的读书娃,他倒有点不忍心吸食他的魂魄了。不如留下他的命,让他为凡间的学术界添一笔与众不同的颜色。   岑深突然有种起身告辞的冲动,他一路照顾他,还为他付了房钱,这些都是善举,他没有理由对这样一个人下手。   可是他突然想起了判官的那番话:看面相,此生应该是个风流成性而薄情寡义之人,多有桃花运,但在桃花开败后又弃花而去,脚下踩着花的尸骨升至高位。   思索之际,白谨枝正说得眉飞色舞,岑深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的脸庞,一双桃花眼,两只墨云眉,眼中春波无限,对着他泛着层层涟漪,确实是讨人喜欢的模样,但这个皮相会是那样一副残忍的心肠吗?   见面前的这个美人那么专注地盯着自己,白谨枝少有地有点不好意思,白净的脸颊上染了些红意,睫毛扑闪,垂了下眼眸。   见他也会不好意思,岑深略感惊奇,打开了这一天都没有开启过的口,问道:“你应该是明日考试吧?”   “是的,今日本来想着要告诉你的,结果一进来就给忘了,我这一走就是三天,吃住都在贡院里。生烟你一个人在这里住着不要怕,我已经给店伙计打过招呼了,你需要什么直接和他说便是。”   岑深颔首,微微笑道:“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有温习,难免有些内容忘记了,不如在我跟前拜上一拜,兴许我能保佑你高中!”   这本是句玩笑话,但白谨枝竟然真的抖了抖衣衫,端端正正地立在岑深面前,双手交叠恭敬地低腰垂头,“希望面前这位看起来满腹经纶的假才子能保佑我这个真正的才子金榜题名,一鸣惊人!”   之后的九天都是考试,分为三场,一场三天,第一场经义,第二场表判,第三场策论,考生都统一在贡院的号舍中,监考严格,不得外出。   岑深闲得无聊时,便乘着夜色飘至空中,隐了身子,飘到贡院上方去查看一番,他每次去时都见白谨枝在埋头大睡,而其他考生是埋头奋笔疾书。便不由地叹了口气,又乘风回到客栈。   考完的第三天,白谨枝外出买当地的特有的豆馅年糕,回来时将包纸拆开,拿了一个给岑深,自己也拿了个吃起来,边吃边大呼过瘾,吃完后抹了把嘴,轻描淡写地来了句:“刚才出点心铺子时看见榜单了,我中了会元,你这个假才子的保佑可真不赖呀!”   岑深正在细嚼慢咽,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以他那呼呼大睡的姿态,居然能拔得头筹,难道真是沾了自己这文曲星的福气?   三天之后便是殿试,考试之前宫里派了内监亲自上门交代考试事宜,白谨枝换下了那身洗得快发白的蓝布衫,好歹打扮得像模像样了些,还戴上了玉簪发冠,突然间生出了一身雅气。以前也雅,不过带着股穷酸味,不能久看,不然能酸掉牙去。   这回岑深没敢小觑这看似不靠谱的书生了,颇有些期待地在客栈中等待消息。   不负他望,当天夜里,宫里传来消息,圣上为一位才子所折服,他针对当今的科举形式和考试内容侃侃而谈,有褒有贬,不仅将以往数个朝代考试的题型和范围加以比较,还预测了八股以后的发展,这一番引经据典下来,惹得当场的人都是叹为观止,于是龙心大悦,圣上当场点他为状元,赐了翰林官的身份,认命为太子少师,辅助太师负责太子的教习工作。临别时圣上又赐了个宅子那位才子,方便他每日上朝,就在出紫禁城不远的九文巷。   岑深倚着木栏听完这一番号外,有点百感交集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个穷书生嘴里跑的马居然是匹深藏不露的千里马。 第4章 鬼怪(4)   住宅定下来之后,白谨枝当然是邀请身无分文的岑深到他的“寒舍”中去做做客。岑深本以为高中状元喜得府邸之后,白谨枝应该会得意得要头冒青烟,平日里就是那胸有成竹的模样,随时都走路带飘,袖摆带风,这回还不得飞起来   可是当白谨枝敲门进他的房间,邀请他去做客时,却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真诚和期待完全掩盖了得意之色,仿佛在殿上大放光彩本就是他意料中的事,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面对着盛情邀请,岑深没有理由拒绝,何况他还惦记着他的魂魄,还拭目以待他飞黄腾达以后会是怎样的作为。他知道在凡界,人很容易不把人当人看,尤其是在为人上人的时候,俯视下去都是一群黑油油的头颅,俨然成了舒适的垫脚石。   他们二人一同乘坐马车到了府邸,偌大的一个宅子,不出一天的时间就已经被丫鬟和小厮们打理出来了,连正房前的盆栽和荷花缸都摆放得恰到好处,步入二道门后扑面而来便是一阵花香。   府内景致精巧而透着股静谧,一草一石皆像是装饰。但对于住惯了仙界天宫的岑深来说,他虽然觉得新奇,但多看几眼便视为平常了。白谨枝看起来和岑深是一样的反应,才迈步走进时,一路左看看右望望,赞叹园艺师的巧夺天工,不过转眼便看乏了,唤来丫鬟问厢房有没有收拾完毕,要留给客人住。   岑深听他够细心的,便开口问道:“兄台你想留我多久”   “你想留多久就留多久,我无亲无故,一个人在京城孤独得紧,正好你便留下来陪我吧。”   岑深笑道:“若我留个十几二十年,你可别恼我!”   白谨枝带他走进主室,收了伞,也笑了,“怎会,就怕生烟你耐不住,偷偷走了呢!”   之后的日子,他们便住在这处宅院里,白谨枝住在正房,岑深住在东厢房。他们俩还是原先的相处状态,无公事在身时,白谨枝便来缠着岑深,岑深时不时搭理一下他,他懒得说话,所以几乎都是白谨枝在滔滔不绝地讲,一个人分担两个人的话量,还总是出色完成。岑深听得高兴了便赏个笑脸,他这个笑脸可比豪宅还金贵,每每都让白谨枝高兴得手舞足蹈,拉着他的袖子要继续讲下去。   不过岑深不仅懒得说话,有的时候还懒得听话,他若觉得白谨枝聒噪了,便会闭目装睡不理他,而白谨枝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糊涂,一个劲地摇他,唤道:“生烟,生烟,快起来,我今天又想起一件的趣事,是关于绣娘的,你起来我讲与你听!”   岑深拿他没法子,只好翻身起来,懒懒散散地靠在床头,半睁着眼眸,用一半的神思去听他的聒噪,而另一半便逃到了九霄云外去打瞌睡了。   不过说来也怪,虽然白谨枝很是缠人,话还多得挑战岑深的极限,但岑深始终对他讨厌不起来,相处的日子久了还生出了些亲近之意。有时候岑深想起来都无可奈何地摇头——哪有像自己这样的鬼呀,要吸食别人的魂魄还对别人爱答不理,偏偏还对对方怀有好感,他可能是这世界上最不称职,最不合格的鬼了!   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几个月,从春季到了仲夏,天气逐渐热起来,院落里的蝴蝶变成了蜻蜓,缸里的绿叶上擎起了荷花。   不过在这几个月内,上门的人可不少。先不论与白谨枝交好的官员同僚,那些来说亲事的媒婆便够踩烂门槛的了。   毕竟白谨枝正值大好年华,风华正茂还前途似锦。被圣上在大殿上大力赞扬的事很久之前便传遍了京城,直到现在还是绕梁余音,被说书唱曲的艺人润色改编了不少,越传越广,越广越传。再加上白谨枝本就有一副不错的皮相,穿上锦衣玉袍,戴上玉簪华冠后,就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偏偏公子,怎么不惹满城的姑娘喜爱呢?   太受欢迎的结果便是同僚的暗示不断,媒婆的骚扰不减,白谨枝真觉得自己若再不定下门亲事,这么些“如饥似渴”的人非要将他烦疯了不可。   不过岑深却觉得有趣,他就像看戏一般看着白谨枝应付那些不速之客。看来判官说得不错,他的桃花果然是朵朵开,不过这个幸运儿怎么久久不摘花呢?   这让他怎么判断他是否是不是风流成性还薄情寡义呢?   这天阳光正好,又来了个说亲的媒婆,现在一般的说媒人白谨枝都让管家给婉拒了,说他公事缠身,实在没有时间去考虑亲事。不过今日来的这位可是大有来头,是在朝廷供职的官媒。   正堂里,白谨枝端坐在大堂之上,而岑深就坐在侧面的屏风的桌子旁,边喝茶边准备听这出你来我往的好戏。   官媒没有民间媒人阿谀逢迎的姿态,颇有些秉公办事的态度,她看着白谨枝不浓不淡的微笑,知道他对今日的谈话不感兴趣,便直接开门见山道:“白大人,您也知道男子正常的婚娶年龄是十六,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下个月便是弱冠了,我也知道您诸事繁多,但也要考虑一下婚姻大事,早些绵延子孙,为祖上续烟火!”   白谨枝唇边依旧保持着那抹客气而委婉的微笑,一直未变,仿佛是刻在唇畔的,专门用来应对说媒之人。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希望陈婆你也不必担心,因为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官媒一惊,以往来说亲的人不是被拒绝就是吃闭门羹,可从未听说过这位公子有心上人!倘若他真和某家千金小姐有了情意,她在来提亲可不就是滑大稽了吗?   官媒的神色变了三变,好歹镇定了些许,“不知是哪家小姐能博得大人的青睐”   白谨枝摆弄着前几日才从手工坊买回的扇子,上面画着一副荷花水墨画,他本想送给岑深的,无奈岑深不用扇子,便只好自己留着用。   他一把将扇面打开,风度翩翩地扇起来,将两鬓的发丝扇得轻轻飞舞,愈发衬得那张脸温文尔雅。   “他呀,气质才华堪比名门闺秀,性情脾气堪比小家碧玉,相貌身段堪比天仙下凡,我见他的第一面便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现在魂还在头上飘着呢,估计不把他娶回家我的魂儿是回不来了!”   他说着,扇得越发用力,似乎要把飞出去的魂给扇跑一般。岑深在屏风后正用杯盖撇着浮末,听到此话倏地一僵,不知他所说的是否属实,会不会是编来诓这媒人的胡话   官媒听他这么高的评价,便知道自己今日准备提说的那几位千金小姐是无望了,并且她的职责本来就是督促婚姻,既然白谨枝已经有待娶之人,她便不便多言。   官媒奉上了几句祝福之语,便识趣地退去,不再聒噪。   岑深从屏风后走出来,淡着一张脸,问:“你可真会编胡话,哄得这官媒都无话可说!”   白谨枝收了扇子,竖起三根手指道:“天地良心,我刚才的话若有一字虚言,就让我魂飞魄散!”   岑深见他那么笃定,便玩笑道:“好,你将那个人带出来给我瞧瞧,看是否有你说的那么大魅力! 若是没有,便让厉鬼吸了你的魂魄!”   白谨枝将扇子在手心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打着,笑眯眯地望着岑深,眼里春波泛泛,“好呀,你到我卧房中,西边靠角落的位置有一面镜子,你朝里面看上一眼,便知道我的确是所言不假!” 第5章 鬼怪(5)   那日之后,再没有媒人上门说亲。热闹了多日的白府终于得了个清净。也是在那日之后,岑深和白谨枝的关系变得微妙,岑深依旧不冷不热,而白谨枝也绝不点破,二人相安无事,他如往日般缠着他,而他心情好了便应一两声,心情不好便闭眼打盹,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读梦中书。   但他两人都各怀心思,都藏着秘密,就像是有一根丝线缠在二人之间,看不见摸不着,但又无时无刻不能感受得到。   夜里,星光灿烂之时,岑深会出来坐在花藤架下,靠着藤枝仰望星空,试图找到自己曾经居住的那座天宫。可是星海茫茫,从凡间看上去化成了千万颗光点,根本无法分辨。   他因为久居天宫,千百年来掌管文运,看遍了凡间莘莘学子的生死沉浮,于是也看淡了很多由功名利禄牵扯出的诸多红尘琐事,本应该是最耐得住性子之人,最能静待云起云落之人,如今却躁动不安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留下,留在白谨枝身边。当初他接近他时其实是想一探他的风月之事,仅仅想作为一个旁观者去观看和定夺,不料自己却卷了进去,如今那个臆想的风流才子非但不风流,还笑吟吟地望着他说:你到镜中去看看,那边是我心上之人。   也许判官错了,他也错了,白谨枝有桃花泛滥的命,却没有随手采摘的心,没有风流成性,遑论薄情寡义。   他知道他该走了,去寻找别的魂魄,去吸食阳元,保护自己顺利度过天劫,不至于魂飞魄散。每当白谨枝在他身边滔滔不绝时,他很想打断他,说一声:最近多有叨扰,就此告辞。   但他每次准备说时,白谨枝似乎提前预料到了一般,于是卯足了劲一番狂说,丝毫不给岑深插话的机会。他就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岑深这个不善言辞的人根本凿不进去,只得硬着头皮听他聒噪,或者索性不理,告别之事一拖再拖。   不知不觉到了秋季,蜻蜓不见了踪影,缸中的荷花也开败,荷叶成了黄中带褐的枯态。天气转凉,街头巷口叫卖的水晶银耳换做了桂花糕。   天气转凉,但身为鬼身的岑深感觉不到凉意,白谨枝却让丫鬟给他送来了入秋的衣物,衣袍上放着一个香囊,他拿起来放在鼻边,可以闻见茶叶和柠檬干片的味道,符合他寡淡的品味。   丫鬟送来了衣物后没有立刻退下,而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主人他今日想邀你去香湖一游,这套衣物是特地为今日的出行准备的,希望您会喜欢。”   岑深微微有些吃惊,他现在这个身子不方便见阳光,白谨枝也知道他这个避讳,所以以前拉他逛街被拒了几次之后,他便学乖了不再强求。今日秋高气爽,阳光泛金,他居然来了个先斩后奏,要他一同出行,还是去距离不近的郊外!   不过略微一思索,岑深还是答应下来,他这段时间总是谋划着要走,始终找不到机会,又不好半夜不告而别,其实以他冷淡的性子,这种事情他还真做的出来,不过和白谨枝相处了数月,毕竟积累了些微薄的感情,不告而别甩袖就走,显得太不近人情,那微薄的感情大约要被挥霍殆尽了吧!   而这次出游便是一个好机会,在香湖和白谨枝说清楚,也就不用再回府了,就在那里分道扬镳,他也不用费心给他准备盘缠和车马,以免得伤感。   穿好了衣装,戴好香囊,岑深一扫往日久居阁中不食烟火的慵懒之气,镶着玉石的发冠将他的发丝高高束起,一张俏脸显得愈发俊美清爽。   他打开门,白谨枝便站在台阶下,左手撑着把桐油伞,右手拿着把折扇,虽然天气泛凉,但为了附庸风雅,他还是随身带着把扇子,没事的时候就扇两下,直扇得发丝飘飘,神清气爽,远看好一副风流才子的气质。   此时见岑深一出来,他便“哗”地一声将扇面甩开,边动作标准地晃着扇面边满面带笑道:“哎哟,让我看看这位公子是谁,好生文雅,好生气派! 不知公子今日是否得空,陪本爷去香湖游游呗!”   岑深使出了千年道行才憋住了没有翻白眼,他垂着眼不去看他,心里暗暗嗤道:这厮逮着半点机会便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连笑中都泛着春波,难怪会被误认为是风流成性,该!   和几个月入府前一样,白谨枝撑着伞,岑深风淡云轻地迈着步子,脚底若有云托着,听不到一点声响。   虽然岑深走起路来显得轻若乘风驾云,但白谨枝也舍不得让他多走,出了白府大门便请他上了马车,而他自己抢了车夫的位置,驾着马车稳稳的飞驰而去,朝香湖前进。   他就算忙着御马嘴里也不闲着,还要时不时地自我感觉良好一番:“生烟,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天资聪颖呢?不仅读书一点就通,连马都是一摸就会驾,诶,太完美了,太容易让天嫉妒了,不是一句话叫“天妒英才”吗?我真的很担心有一天上天会派鬼怪来索了我的魂! 不过若是派个美鬼来,比如像你这样的,我倒是甘愿让他索魂,美人唇下死,无魂也风流。哈哈哈!”   岑深闭眼养着神,就当外面的笑声是马在乱叫,让它随风飘去,被车轱辘碾碎碾尽。   香湖不香,但却弥漫着泥土与枫叶的混合气息,入鼻之后别是一番风味。湖面呈碧青色,被群山包在怀中,像是一双手掌捧出的水湾。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近山的湖面上飘着枫叶,随着波纹上下起伏,好似长在湖上的花纹。   靠岸的位置系着一叶扁舟,应该是白谨枝让人提前准好的,舟上还有遮阳的竹篷,竹篷下有个竹篮,篮中中堆满了翠绿的莲蓬,一个个饱满而鲜嫩,不禁让人联想到当初荷花盛开时的景致。   白谨枝颇有绅士风度地邀请岑深上了舟,然后他将扇子别在腰间,转身又从马夫化成船夫,解开绳子,独自划动着竹竿撑着小舟,动作干净利落,驾轻就熟地很快将小舟划到了湖中央。   岑深坐在竹篷下,边剥着莲蓬边看着周围风光,湖水澄澈,倒映着蓝天白云也装下了满山红叶,清风徐来,水波兴起,正是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的大好时光,他顿时来了兴致,恨不得探出身去戏耍香湖中的水。   白谨枝见他高兴,便觉得甚为满意,吹了个响哨,像岑深抛了个媚眼道:“俏公子,赏个莲子吃呗!”   岑深勾嘴一笑,剥出个白白嫩嫩的莲子,抬手一抛,白莲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下落时,白谨枝张口接住,嚼吧了几下,赞不绝口,“不愧是生烟剥的莲子,味道甚合本爷心意!”   岑深被他逗了了,唇边的笑意更深,掩都掩不住,让白谨枝看去,越发心花怒放起来,划水都能划出朵花儿。   就这样他们你一颗我一颗,不一会便将莲子消灭得干干净净,白谨枝徒口接东西的本领完全可以出师,岑深抛出的莲子,他无一失误,全部都收入腹中。   不知不觉中,小舟驶向了一处湖滩,滩上芦苇丛生,风过留痕,在其中掀起层层白浪,与天上云朵遥相呼应。   此时天色已经偏暗,天际晚霞平铺,为乌金西坠渲染出特有的情调。   白谨枝慢慢将小舟靠岸,将它停稳,一跃跳上了江滩,一身白衣与成浪的芦花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竟然辨别不出他的轮廓。   岑深从竹篷中探出身子,缓缓站起来,从船尾跨到芦滩上,甫一上岸便被芦苇淹没了身子。他用手将脸庞的芦花轻轻拂开,想去寻找白谨枝的身影。   他唤了几声,却无人回应,心里觉得奇怪,便往湖滩深处走去。芦花越来越密,脚下越来越软,他好似一只迷路的野鸟,被芦花群包裹在怀中,寻不出方向。   岑深突然有些着急,他怕白谨枝遇到了沼泽或者泥淖,陷了进去出不来。正当他预备着腾到空中去俯瞰湖滩寻找人影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这位公子,你远到来此,可想听一听本地的独有的艺术——牵丝戏?”   岑深猛地转身,见一个胡子发白的老人立在他身后,肩上挎着个竹箱,手里拄着拐杖。岑深吃惊,这个老人正是白谨枝,只不过他贴了个假胡子,戴上了假发,背略微驼了些,其他丝毫未变,还期待着用这身行头瞒过他的眼睛吗?   岑深没有戳穿他,当下配合道:“好,你且演给我看看。”   老人闻言打开竹箱,搭好小小的戏台,用彩布撑好背景,然后一手操纵着一个纸片,一个纸片红衣粉装,是个姑娘的模样,一个纸片朴素破旧,俨然是个落魄的书生。摆好了纸人的造型,老人用丝线带动着它们的动作和说话,捏了个尖尖的嗓子兀自唱了起来。   他唱了一个故事,大约是那个书生对姑娘倾慕已久,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却不敢对她表达爱意,如今他身患重病,即将死去,希望姑娘能接受他的爱。   歌声婉转,唱词咿呀,情到深处,两个纸人即将相拥相吻。   岑深察觉出不对劲,转身便走,他步子本就轻巧,又有芦花掩映,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走到了岸边的小舟旁,岑深深出了口气,下定了决心,闭着眼便欲隐身遁去,暂时消失在凡间。   他突然感觉身上一紧,竟被人从背后抱住,抱得坚定而决绝,不容他有丝毫的挣扎。   “生烟,嫁给我吧,”白谨枝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呼出的气息挠着他细嫩的肌肤,“我知道你的,你如果真的对我没有感情,早就无声无息地走了,绝不会犹豫不决这么些日子,你越是对我爱答不理,便越是显示出你的纠结和不舍,我懂你的,比你还懂。所以,生烟,嫁给我吧。” 第6章 鬼怪(6)   本来抱着必走的决心,却再一次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打败了。那句告辞就如同嚼碎了的食物,不见天日地烂在肚子里。   日落时分,白谨枝驾着马车,一脸满足地将自己的“未婚妻”带回了府中,心情好的就好比仲夏日晖,可以把一个生鸡蛋给烤得破出鸡崽。   岑神并没有答应白谨枝的求婚,但也没有拒绝。但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要离去的话,只得呆呆地由白谨枝牵着上舟,扶上马车,带回府中。   用晚膳时,岑深望着那碗莲子粥,问道:“你生病了吗?”   正嚼着鸡排骨的白谨枝听罢倏地呆愣住,两个腮帮子被一嘴的排骨鼓起。半晌他才想明白,把排骨吐出来,笑道:“那不过是戏词罢了,生烟你不必当真,那戏中可是女子,难道你也为女儿身吗?”   岑深没有应话,白谨枝在他碗里又舀了些煮得发烂的莲子,说道:“快别多想了,你留下来又不是因为觉得我“命不久矣”,而是因为喜欢我,看我多了解你,是不是?”   岑深放下碗勺,默默地回了厢房,把门关上。他反复告诉自己该走了,再不走便是害人害已——害得自己浪费了采猎魂魄的时间,躲不过天劫;害得白谨枝误入歧途,以后可能落得孤身一人的下场。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想留下来,虽然现在有天谴在身,天劫一来便有可能灰飞烟灭,但他一点也不着急,好像天劫离他很远,只是个古老的传说,从来成真过的传说。而白谨枝虽然话多缠人,一脸浪荡公子哥的模样,但呆在他身边,他有种莫名的心安,仿佛他是一颗参天大树,可以帮他躲过天劫。   他不知道这种心安的感觉是不是喜欢,但他知道他不想走,能多留一天是一天。   于是他俩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生活状态,岑深久居房中看书作画,冥想打盹;白谨枝白日留在宫中教导太子,晚上便回来缠着岑深,继续给他天南地北地将故事,如果说讲出来的故事可以称重量的话,他所说的故事大约可以用牛车来来,可谓是掘地三尺,把最古老的秘闻都给扒了出来,只为讨美人一笑。   不过最近岑深真的笑了许多,倒不是因为白谨枝讲故事的水平见长,而是他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不再惦记着白谨枝那三两魂魄,也不再纠结走与留的问题,所以一身轻松,笑容虽淡,但美若仙郎,好吧,他本来就是仙郎。   白谨枝想筹办婚礼的事情,但每次都被岑深不冷不热地阻止,他一来不想抹黑白谨枝的名声,虽然男风在官贵阶层乃是常事,但还没有哪家权贵敢明目张胆地迎娶男子,有些事情私下里怎样都行,但只有一见光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惨遭诟病。   二来他也知道照自己这样任性下去,不去物色要吸取魂魄,也不去强取豪夺那些暂时无家可归的野魂,他肯定会在天劫中灰飞烟灭,被天雷劈得连灰都不剩。如果成了亲,到时候让白谨枝抱着谁去哭呢?可不就成一个鳏夫了吗?还是一个让人指着脊梁骨骂的鳏夫!   所以岑深不会和白谨枝成亲,顶多就平日里多赏他几张笑脸,再让他自个一旁傻乐呵去。   一次次地受拒,白谨枝难免有些灰心丧气,他讲的故事渐渐的少了,而且留在宫中时间也多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帝望子成龙心切,还是太子自己比较喜欢这个太子少师,反正白谨枝留在宫中的时间越来越久,好几次都留宿在了东宫,第二日才回府。   耳边没有人聒噪,岑深觉得很是清净,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他有好几日没有笑了,一张冷冷清清的脸差点结上了霜。   不久之后,民间流行起一个传闻,说是风流倜傥的少师大人有了心上人,那人气质才华堪比名门闺秀,性情脾气堪比小家碧玉,相貌身段堪比天仙下凡,他见她的第一面便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便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永灵公主。   相传有一日,少师大人在给太子讲解史籍时,永灵公主突然走进了书房,与正滔滔不绝的少师大人四目相对,双方都一下子僵愣住了,可谓是一见倾心。两人一发而不可收拾,迅速坠入海河,缠缠绵绵,你侬我侬。而少师更借与太子讲书的理由留宿宫中,就为多看公主一眼。太子很看好他俩,更是有意撮合。意在将自己的老师捧上当今驸马爷的位置!   这些话传到岑深耳中,他浅浅一笑,并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白谨枝并不是见异思迁之人,风流不过是他的表象,那些民间传闻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当不得真。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白谨枝回府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以前是每天见他几次面,见得都烦,后来是一天一次,到现在,几天一次,见了面还说不上话。岑深本就是寡言少语的人,二人之间若要交谈全靠白谨枝一个人撑场子,如果连他都无话可说,那便只剩下一片沉默,现在二人在一起吃饭时,气氛安静得只能听到筷子和瓷碗相触的声音。   天气渐渐开始入冬,天变得灰蒙蒙的,像是铺着一层发了霉的棉花,寒风不留情面地刮着,肆虐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卖红薯的小贩都裹上了厚而不均匀的棉布衣,东鼓一团,西凹一处,也不知里面塞的是棉花还是稻草。   就像感觉不到热一样,岑深也应该感觉不到冷,可是入冬以来,他渐渐感觉身子冰凉一片,好像全部内脏都被掏空,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躯壳,被寒冷蹂.躏得瑟瑟发抖。   白谨枝没有让丫鬟送来冬日用的厚棉被和火盆,他最近太忙,总是留在宫中,所以难免会忘了这些琐事。   岑深裹紧了秋日用的薄毯,倚在床头懒懒地看着杂书,这些书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了,里面的很多故事其实白谨枝已经给他讲过,但他觉得又忘了些,便翻出来重新温习。   昏昏欲睡之际,房中突然飞进来一只花鸟,岑深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见一个毛头小孩站在他面前。   “星君,”小孩见了他便急切地叫起来,走到他床前道,“星君,明日就是天劫了,我今日飞到凌霄宝殿,化作了殿前的一只金鸟,听见了玉帝传达给雷霆的旨意,明日便降劫,实乃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劫。星君,您准备妥当了吗?”   知道天劫会来,但不想来得如此之快,岑深坐起来,不置可否道:“难为你还记挂着,你是天上的小仙童吧,以前是在我天权宫当差吗?”   小孩摇头道:“不是……说起来可能您都不记得了,我是您宫殿前那棵桂花树上的斑雀,经常停在您的院落里梳理羽毛。”   岑深记了起来,笑道:“我记得,还记得蓝望雀经常望着你发呆。”   斑雀听见那个名字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那只臭狐狸一直想吃我,还好星君您每次都阻止了,把他抱进殿里,不然我早被他吃得连毛都不剩了!”   岑深神色有些凄凉,问道:“我离开之后,他有回过天权宫吗?”   斑雀摇了摇头,“那个没有良心的臭狐狸肯定不知道到哪里去快活了,您是为了他才被贬下凡的,他倒好,拍拍屁股便走人,都不回来看一眼!”   岑深打断了他,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可能实在是受不了这天寒地冻,连嗓音都颤抖起来,“好斑雀,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贬下凡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他无干系,他也不知道我下凡的事情,不能怪他。好了,今日劳烦你下来知会我天劫的事,不用担心我的,我可以应付过去,你快回天庭吧,天劫不长眼,容易误伤你性命。”   得知岑深可以渡过天劫,斑雀的心松了一大半,怕他担心自己,也不想给他添麻烦,斑雀便摇身一变化回原身,扑闪着翅膀离去。   岑深想着天劫将至,他的大限已该至,便披了件厚一点的袍子,走到主房想等白谨枝回来,向他告辞。不知死活地留了那么久,他还是得离开,他不能呆在这白府中,天雷可能会把这个宅子劈成焦炭。   白谨枝近来繁忙,好几日没有去看过他,他本以为会等上一段时间,谁知一出厢房便碰见了回府的白谨枝,还有他身边的一个女子。   此时天色已暗,但府中灯火明亮,火光充盈。是以隔着数步仍旧可以发现那女子生得粉面玉琢,杏目丹唇,嘴畔含笑,颇有让人过目不忘的姿色和气质,一看华丽的装扮便知应是皇室贵族,连花盆鞋缎面上都镶着金丝彩线。   女子与岑深对视了一眼,猛地一惊,她本是最以自己的姿色为傲的,如今见了面前的这人,顿时惊为天人,第一次对自己的相貌不自信起来。   白谨枝见了岑深,低头对着女子温柔一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女子颔首,迈着小步子走进白谨枝的卧房。   女子走后,岑深走近白谨枝,道:“我有话对你说。”   白谨枝看向卧房的方向,打断他道:“生烟,我现在有些急事要办,你在你的房中稍等片刻,等会我来找你!”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中,将门关上。   岑深望着灯火明亮的卧房,半晌,默默地低下头,转身走回自己的厢房。可是刚走了几步,他突然听见卧房里传来女子的嬉笑声,挑拨着他的耳朵,吸引他靠近。   他轻声走到卧房外,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里面的谈话。   一句娇柔的女声入耳:“他那长得那么好看,你当真对他没意思?”   回答的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当然呐,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他是个落魄戏子,我看他可怜才收留他,怎么可能对他有意思!”   “那我现在要你把他赶走,你舍得吗?”   回答的声音很笃定,就像那日在湖滩求亲时那般肯定,“当然,灵儿你若不喜欢,我今天就让他走,你可是日后这府里的女主人,院子里怎么可以有碍你眼的东西呢?”   房中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尖细而绵长,一声声刮磨着岑深的双耳,让他的耳膜隐隐做疼。   他垂下眼眸,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静坐在桌旁,手边是那本他刚翻完的故事籍。   午夜,房门开了,一个瘦长的人影闪了进来,他穿着松松垮垮的寝衣,外面披了件厚氅袍,看起来不像是想久留的样子。   “哎哟,”白谨枝在桌边坐下,搓着手哈着气,冻得止不住地发抖,“生烟你房中怎么这样冷?就和冰窖一般!”   岑深淡淡地望着他,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连声音都寡淡如白水,拧不出半分油汁,“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白谨枝一下子停止了动作,一愣,似乎是猜到他听见了刚才房中的对话,便索性大了胆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恕我直言,生烟,你现在不太适合继续留在我府中了,你刚才也看到了,永灵公主和我情投意合,你若留下来,怕会惹她多心。公主毕竟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她可以助我在官场上一帆风顺,节节高升,所以我得好生爱护她。”   岑深淡淡点了头,道:“好的,我今晚便走。”   说罢站起来,向他告辞:“多谢白兄近一年来的照顾,岑某感激不尽,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白谨枝也站起来,眼睛一直盯着他白如玉石般的脸颊上,似乎是不舍得这么一个美人就这么“后会无期”。   他走近了他,与他对视着,眼睛里满是爱意,春波荡漾,“生烟,看在我们往日的情谊上,可以让我亲你一下吗?”   岑深凝视着他,一双桃花眼,两只墨云眉,生得风流,桃运不断。摘花爱花,然后弃之不用,踏着花的尸骨上位,风光无限。   判官对了,他也对了,但他知道得太晚了。   岑深闭上眼睛,感受着白谨枝炽烈的唇瓣渐渐靠近,贴紧,与他的双唇厮磨。他本来感受不到热意,此刻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唇的温度,温暖得如春阳,柔软得如柳絮,将他的唇瓣包裹侵扰。   岑深深吸一口气,开始吸食起来,将那个垂涎已久的魂魄吸入口中。魂魄就像是若有若无的气息,从白谨枝的身体里剥离,被他剥夺入体,占为己有。他使劲地吸食着,入迷地吸食着,感受着自己身体越来越充实,仿佛有一汪泉水涌入,填补了他空旷的躯壳,让他重返仙身。   而白谨枝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他浑然不知自己的魂魄在离他而去,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变成一具干尸,他还沉浸在亲吻的欢乐之中,意乱情迷。   第二日,大雨如泼,雷声大作,闪电如利刀一般一次次割裂了苍穹的幕布,惹得凡间万灵心惊胆战。   人们以为这只是一场暴雨,雨过天晴后便相安无事。但修炼的妖魔鬼怪都知道,这是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浩劫,渡过的便可能成仙,遭难的便灰飞烟灭,再无重来的机会。   生,便是永生;死,便是灭亡。这是一场疯狂的赌注,押赌的生灵前仆后继。   岑深默默地坐在野外一棵树下,他本来想留宿一间破庙的,但怕天雷砸坏庙宇,苦了其他临时躲雨的路人,便只好到了荒郊野岭,没有人烟的地方。   他默默地等待天雷降临要了他的命。要想渡过天劫便要采阳猎魄,但阳元魂魄必须得到达足够的量才可以支撑起他的修为和真身,本来有一年的时间给他慢慢采集,他倒好,用一年的时间,吸了一个魂魄,连临时抱佛脚的恶补都来不及了。   岑深默默在树下坐了一日,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竟然雨过天晴,天边挂上了道彩虹。   而他竟然飞升了,仙法复归,重返仙界。他又回到了天权宫,成为了那清高而冷寂的文曲星官,司掌文运,静看众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最后一章,有惊喜~   望雀 第7章 望雀(1)   我叫蓝望雀,这名儿是我家仙君取的,我挺喜欢的,因为它可以表现出我抬头仰望时那俊美的姿势。   其实我原名叫蓝田玉暖,这名是我自己取的,因为我家仙君叫生烟,我的名总得和他般配一点,是不?   可是我家仙君他不喜欢这个名,说俗气。他还说我很喜欢望着桂花树上的那只死麻雀发呆,于是就给我取名叫“望雀”。   其实我没有看那只麻雀,我只是在仰望天空而已,那只死鸟挡了我的视线。   我家仙君是北斗的文曲星官,司掌普天文运。而我是一只千年狐狸,我说出我的年龄不是为了突出我岁数有多大,而是说我的道行和法力很高。   我的法力真的很高,高得来我自己都怕。   按理说我说这话时应该拍着胸脯,翘着尾巴,但无奈法力太过高强,我至今不敢拍胸脯,怕一掌把自己给拍死了。   虽然我法力高的吓人,但在妖族中我并不受拥戴,受拥戴的是我哥,他是狐王,而我就是一只野狐狸,野得不行,每天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大约是二十年前,人族和我们狐族发生了点矛盾,其实也没啥,我们俩族一直就没有和睦过,他们嫌我们偷鸡,说我们变成俊男美女狐媚惑人。   切,有种他们自己长成那样啊!   所以两族一直看对方不顺眼,那是相当不顺眼,每次看到对方都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这种关系维持了几百年,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可是二十多年前天上突然有了动静,说我们狐族恃强凌弱,罪大恶极,于是玉帝老儿便派遣神霄府的主帅带领三万天兵下凡剿杀狐族,其中带头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梳着中分头的丑货,听说他是九天降师,另一个便是我家仙君。   哦,那时候仙君还不是我家的,他叫岑深,我一般在心里叫他生烟。他是文官,那次下来只是负责随军记录,按照玉帝的意思,他应该记录天界神官是如何的英勇,如何将狐族杀得片甲不留,并且附上狐族罪大恶极的罪状,以凸显天庭的除暴安良的美好功德。   不得不说,天界那帮蠢货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下来就是一通横扫,狐族损伤惨重,差点灭种。   他们毕竟是修炼成仙成神的货,而我们只是还在修炼的妖物,在那次战争中,我和我哥失去了联系,和众多族亲也失去了联系。   不过我也不怕,毕竟平时野惯了,经常一个人瞎逛。可是那次我运气不太好,在瞎逛时遇见了那个梳中分头的丑货,他不仅丑,手段还狠,一剑下来,砍得我魂魄乱颤,一只腿算是瘸了。   我当时趴在地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想我一代英俊狐狸,却要死在这般丑货手中,当真是丢脸!   我看着他准备砍第二剑,可是这个时候,我哥杀了出来,事实证明,他是我亲哥,血战了两万天兵还拼了命来护着我。   于是那丑货就被我哥吸引过去和他决斗了,我腿瘸了走不动,法力还被那丑货给用符咒禁了一大半,所以只有在原地等死。   我流血流得太多,有点昏沉,便想要就着身边的野草睡觉。半睡半醒的时候,感觉一双手将我抱了起来,我到了一个怀抱里,有人在帮我处理伤腿。   那个人就是我家仙君。   之后我便到了一个天宫中,名为天权宫,是北斗星上第四个宫殿,也是一个仙霭缭绕,清净雅致的宫殿。   我家仙君就住里面。他住的地方能不雅致吗?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柔软的小竹篮里,竹篮去掉了手把,里面铺上了柔和的软布,那就是我的窝。   仙君摸着我的头,说:“你受伤了,这段时间别乱动,也别到处乱跑,不要让别人看见你。”   这个道理我知道,我本来就是天庭诛杀的对象,是罪大恶极的妖怪,是过街人人喊打的祸害,当然不能让别人看见我。   看见了我之后,不仅会把我给灭了,可能连仙君也会被牵连。   所以我一直藏得很小心,从不出天权宫半步,每天看见的活物就只有我家仙君和树上那只死鸟。   我家仙君可好了,他每天给我按摩腿部,让我能正常行动,还给我传输灵力,帮助我恢复法力。   不久我便可以奔跑,还可以蹿上蹿下。上房揭瓦什么的,绝对不在话下!   仙君看见我跑来跑去,他笑了,那时我正站在殿顶晒太阳,看见他对我一笑,妈呀,我差点从殿上摔下去又成个残废。   不是我吹,我家仙君可是个大美人,在天界都算排得上号的。让我来数数,天界四大美人有——南魄寒君南离染,二十八宿紫微垣虚宿玄彬,东海木德东华真君,还有一个就是我家仙君。   他本身就美得惨绝人寰,那样一笑,差点把我魂魄给美飞出去。听说仙君他未成仙之前是一个道士,天,若天下的道士都能像他那样美,我宁愿天天去道观睡!   可我家仙君啥都好,就是有一点——他性子很清冷。   清冷到什么程度呢连我这么个帅裂苍穹的英俊狐狸,他都爱搭不理的。   虽然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心地也善良,但他就是不怎么理我。   这就不能忍了,我发誓,我要攻略他,要征服他,要取得他所有的注意力,要让他把整个身心都放在我身上。   然后我开始调戏他,他喂我食物的时候,我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他帮我梳毛的时候,我一个劲地往他怀里蹭;他帮我清理毛发的时候,刚清理完我跑到泥地里打滚,逼着他再给我清理一遍。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仙君他再也不喂我了,给我放了个碗在窝边,让我自个吃。他也不会亲自帮我梳理毛发,而是用法术驱动着梳子;若我再撒野去泥地里打滚,他就用金绳将我绑起来,让我动弹不得。   这就是我家仙君,怎么撩都撩不动!   可是我没有灰心丧气太久,因为不久之后我发现了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偷窥他洗澡!   其实也不是偷窥,我是在洗澡的时候光明正大地走进去,然后趴在地上流着哈喇子,光明正大地看。   他不仅人美,身材还好,身上的皮子白净如玉,看得我心痒痒,恨不能扑上去舔个遍。   然后我就付诸实践了,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手里挥舞着凡间装帅的利器——水墨扇,然后步伐翩翩,走到仙君的浴池边,摆了个帅到人哭的姿势,向他抛着媚眼:“哎哟,这位公子的身材可真真是让人垂涎欲滴,看得小爷我浑身发痒,欲罢不能! 怎么样美人,今夜有没有空和小爷我玩一玩,小爷器大活好,保证把你伺候得爽入骨髓!”   对,就这样,我就是这么只敢想敢做的狐狸,一点也不含糊。   只是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进过仙君的浴室了,一靠近那里就会被雷霆线电,电得我发麻。   其实我家仙君也不是对我冷淡,他生性如此,对那些神仙看中的功德和法力,他都淡淡的。平日里玉帝召开的宴会,他能推就推,实在推不掉时就坐在宴会上出神,连桌上的仙桃都懒得吃。   更了不得的是,有一次玉帝老儿质问他剿狐记录一事,在凌霄宝殿上责问他为何没有写出狐族的种种罪状,还把天兵天将写得那么狼狈!   有一件事得说一下,虽然那次战争中天庭大败我狐族,但那三万天兵就死了二万八千多,被我哥收拾得够呛!   面对玉帝的诘问,其他神官都要吓破胆了,但我家仙君不,我隐了身飘在宝殿上方,见他冷冷一笑,道:“陛下,臣只写臣看见的,听见的和知道的。按照臣在凡界收集的情况看来,狐族并没有无缘无故伤人,所以也没有什么罪状可以陈列。”   看,这就是我家仙君,对玉帝都是一个态度,连笑脸都不赏个,我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后来我接受了这个现实,仙君冷淡就冷淡吧,至少他就在我身边,我可以每天看见他,朝夕相处,没有人能离他像我这么近。我满足了,快乐了,睡觉都可以飞起来了。   我原来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他看他的书,我看他的颜。可是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玉帝又要召见仙君,这次还派了九曜星官来“请”。   后来我知道,是那个丑货察觉到了是仙君将我救走了,因为当时他和我哥杀完后又回来杀我,发现我不在了,启动过符咒,察觉有一股抵触的力量,就在不远处。   那个抵触的力量就是我家仙君。虽然他已经很小心,但还是被那丑货察觉到了。   玉帝下了最后的条件:交出我,然后就当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   我家仙君还是疼我,他又是冷冷一挑唇角,说:“那只狐狸臣已经放生了,现在不知道在何处,而且九天降师曾将它打成重伤,废了法力,它成不了祸害,还望玉帝明断。”   然而玉帝不同意,九天降师也不同意,那些死了手下的神霄府主帅也不同意,他们执意要让仙君把我找出来或者交出来。   然后我家仙君就不想搭理他们了,他本来就冷淡,开始还说几句话,到后来随便玉帝怎么问,他连话都不说了。   于是,玉帝决定要贬他下凡,不是普通的贬,是抽离真身的贬。换句话说就是,贬他的魂魄下凡,沦为鬼怪,需得吸食人的魂魄才能滋补自身修为。玉帝派人给他安排一次天劫,能不能渡过就看他的造化了。   我当场差点现身,扑上去抽九天降师俩大耳瓜子,你说你针对我就是了,还非得把我家仙君给搅进去! 有本事私下里通知我去单挑啊,小爷我保证打断你的腿,让你以后只能蹦着走!   可是我不能现身,现身会给我家仙君添麻烦,说明他是在撒谎,况且那些人说得好好的交出我便放了仙君,但鬼知道他们说话算不算数!   行刑之前,仙君回了一次天权官,他用仙袋将我装起来,变成一个小香囊系在腰间。我家仙君虽然性子不热,但人缘还不错,南天门的增长天王同意帮他悄悄下凡一次,但他需得速去速回。   于是我家仙君就下凡了,他挑了个僻静的山野将我放生,说:望雀,你自由了。   说完,便飞身离去。   我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那叫一个堵。   啥叫自由啊,仙君你都那样了我还能自由   没有人能比我了解我家仙君了,他心肠很软,要他去吸食凡人的魂魄,他肯定会狠不下心来;更要命的是他还冷,对谁都爱搭不理,看看我们狐狸精,要吸食人家魂魄时笑得那叫一个欢,马屁拍得那叫一个响,等把人哄高兴了,再慢慢吸,敞开了吸,放心大胆地吸,保准一吸一个准。   可我家仙君不仅不会拍马屁,连和人说话都难。   如果他要成功渡过天劫,必定要吸够百千个魂魄,以他心肠柔软又冷得要死的性子,唉,除非有傻子心甘情愿地让他吸!   我就是那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预算错误,后面还有一章 第8章 望雀(2)   在决心把魂喂给我家仙君后,我便一直跟着他。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在人间晃荡了许多时日,一点都没有要吸食人魂魄的样子,有的时候有小姑娘来与他搭讪,他连说话都会不好意思。   害得我在一旁替他干着急!   后来我发现他去乘舟渡忘川,便猜到了他的意思,他一定是想请阎罗王帮忙,选些适合的人选。   我多聪明的人,不,多聪明的狐狸,猜到他的主意后便抢先一步赶到了幽冥界,成功躲开了鬼使们的视线,到了阎罗王跟前。   小爷我其他的不行,隐身术可是一等一的好。   阎罗王见我突然出现在冥殿里顿时大惊失色,忙呼鬼使来擒拿。   我摇身一变,又变成个英俊的男儿郎,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他。   我说:文曲星君被贬下凡为鬼怪的事情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他需要吸食千八百个魂魄才能渡过天劫,但以星君的心肠和性子,怎么狠得下心去吸凡人的魂魄呢?不如就把我的魂魄献给他吧,我道行少说也有三千年,而且法力高强,一个魂魄可以当几千个凡人的魂魄,吸我一个既省事又方便。这样一来可以救仙君,二来也顺便除了我这个三界中的祸害,不免得天庭又劳民伤财满世界地去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阎罗王被我成功了说服了,得知仙君马上要来探访后,他唤来判官和我商议了一下对策,怎么既方便又不易察觉地将魂魄献出去。   商议结果出来后我便去找一个男子,他叫白谨枝,一看那面泛桃花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一个风流之人,我到的时候他还在做美梦,梦里面是一个赤身裸.体跳舞的女鬼!   他居然连鬼都不放过,若是我家仙君和他碰面了,还不得被他觊觎上   想到这个我便不能忍!   我当场吸了他的魂魄,然后将自己的魂魄托入那具肉身里面。我变成了一个落魄书生,一个即将勾搭上我家仙君的书生。   想想我都激动!   第二天按照计划,我来到了那间破败的兰怀寺,那间寺庙真的很破,和仙君的天权宫完全没法比,要我家仙君在这儿呆一晚上,可真是委屈他了!   我进庙的时候因为太激动,居然忘记了仙君他现在身为鬼身,害怕日光! 我一进去他便用袖子遮住脸,弄得我以为自己暴露了,他认出我了!   不过后来证明是虚惊一场,仙君非但没有认出我,还被几句话就给勾搭上了。   我对此感到很骄傲。   那天晚上我们要留宿那间破寺,我家仙君那么细的身子骨,我绝对不能让他睡地上。于是我铺好了一个简易的床铺,让他睡得软和些。   但那天晚上他还是睡得不好,我感觉他有点怀疑我了,我对他太热情了! 这很奇怪,可是我控制不住呀!   我看见他就想扑过去,就想摇尾巴,就想往他怀里钻。   但我家仙君依旧冷淡,对我爱搭不理。   我发现我现在很喜欢他这种性子,他越不理我,我就越想招惹,然后看他恼,看他无奈,看他无话可说。   他的每一种表情都很美,美得足够勾我魂魄,不过我的魂魄早就是他的了,他爱怎么勾就怎么勾吧。   在京城的时候,我天天缠着他,给他讲凡间的各种故事,恨不能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他是十七岁那年成的仙,也就是说只在凡间呆了十七年,对红尘俗世了解得肯定没有我这个几千岁的狐狸多。   于是我滔滔不绝,侃侃而谈,拉着他的袖子绵绵不断地讲,直讲得他上眼皮粘着下眼皮,困得不行。   我家仙君犯困的样子都那么美!   之后有几天我不能拉着仙君给他讲故事了,因为我要去参加科举考试,那个考试很烦,我一下子就做完了的东西,他们居然要我在贡场里呆三天!   没有办法,我只能睡觉,在梦中我梦见了我家仙君,他对我笑,摸着我的头说: 望雀,你自由了!   然后我就醒了,发现试卷被打湿了一大片。还好我有法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打湿的卷子复原。   考试的结果没有什么惊喜,我肯定是第一呀!   开玩笑,一个在文曲星身边呆了几个月的狐狸,考不到第一真的没脸去偷鸡吃!   然后我就是状元了,然后我就被赏了豪宅了,然后我就名声大噪了,然后我就抱得美人归了!   可是仙君并不会让我抱他,他只是赏脸住在了我府里。   我猜想他应该是惦记着我的魂魄,因为判官给他说过,我的原主是一个风流成性而薄情寡义之人,踩着花的尸骨上位,就该被吸魂魄!   于是我就要装作像一个风流的人!   其实不用装,面对我家仙君,我一向风流倜傥,每天不耍帅我真的会死!   我的目的就是让他觉得我是个道德败坏之人,我死命的撩他,用各种撩拨的语言,眼里发出各种迷人的春波,活生生地演出了个流氓。   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我的目的中还潜藏着另一个目的,一个见不得人的目的——我想让他喜欢上我。   看来我不仅是个流氓,还是个卑鄙龌龊的流氓!   在天权宫时,我就想方设法吸引仙君的注意力,想分得他的喜爱和关心。我喜欢他,也想让他喜欢我。   但我知道那不可能,他是位列仙班,文雅高洁的仙君,而我只是一只人人得而诛之的狐狸,我怎么能配得上我家仙君呢?   况且若我和仙君真的成双成对了,那玉帝老儿剿杀我时,还不得把仙君也给剐了!使不得,使不得的!   但是现在依托着这个人身,我怀着卑劣的小心思,想要实现自己的那个愿望,想要让仙君喜欢上我,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好。   然后我不要脸地和我家仙君约会了,我把他带到香湖,我划船,让他吃他爱吃的莲子。   其实我很不理解莲子这个东西,芯那么苦,怎么吃得下呀!   可是我家仙君喜欢,他喜欢的东西,不管再苦,我都喜欢吃。就算苦得我吐血,我也要笑着吃完!   到了湖滩上,我越发大胆了,我向我家仙君告白了!   我编了出戏演给他看,我知道他一直想向我告辞,那天尤其地想,但我就是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我要他留下来,我的魂他还没吸呢! 怎么可能就那么放他走!   后来他察觉出不对劲,转身想离开,被我一把抱住了,抱得很紧,我向他求婚,我说: 生烟,嫁给我吧。   那是我的真心话,是我一直想说的话。   我猜我是疯了,不过我一直就是个疯子。   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我那卑劣的愿望实现了,他爱上我了。我知道他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我很高兴,但同时又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个东西,我无耻,我该死,我那烂魂魄就该被吸走!   我想娶他,想把他留在身边,想一直对他好,用我三千年的道行和修为来对他好。   我想每天去烦他,每天给他讲故事,直到把他烦得他把我赶出去,再也不想见到我。   可是我不能,因为天劫将至。   我现在要扮演一个坏蛋了,一个薄情寡义的烂人,一个狗见了都嫌弃的负心汉。   我借机和皇宫里的永灵公主勾搭上,然后放出流言: 我和永灵公主情投意合,缠缠绵绵。   不过这些话仙君是不会信的,因为他相信我。   我家仙君真好,相信我这个卑鄙的混蛋。   于是我只有把事情做绝,我把永灵公主带回府中,对此我表示很抱歉,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   我和永灵公主在房中肆无忌惮地大声说话,我知道仙君他在外面,于是我就大声地说: 肯定要把他赶走,马上就赶走!   那时我突然觉得我演技真好,说得真是笃定而决绝,可能我天生就是一个混蛋吧,本色出演。   后来我到了他的房中,他房里很冷,这些天我一直憋着没有给他送棉被和火盆,每当我忍不住的时候我就骂自己: 你正经一点好不好,你现在是个混蛋了!你已经见异思迁了!   然后我还真忍住了。对此我感到挺骄傲的。   在房中,虽然他表情看起来很冷淡,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连声音也是淡淡的,但是我知道,他痛心了,他很伤心,伤心我负了他。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我当时很将他抱在怀里,然后大笑着说: 哈哈哈,生烟你上当了吧! 看我演技好吧! 把你都骗过了! 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我这辈子最爱你了,只爱你一个呢!   可是我不能这么说,我是混蛋呀,是薄情寡义,踩着花的尸骨上位的人啊!   我得让他恨我,觉得我无耻,觉得他龌龊,然后收回对我的爱,吸了我的魂,然后彻底地鄙视我!   于是我对他说: 生烟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他痛心了,我看得出来。   看我演得多好,我干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我应该骄傲。   看着他痛心的模样,我心疼极了,我装作一副色眯眯的模样,靠近他,说:我想亲你。   我说的是实话,我一直想要亲他,做梦都想。   他接受了,唇齿交磨之间,他开始吸食我的魂魄。一点点地吸,放心大胆地吸。   我终于吻到他了,我无法形容我有多开心!   我当时在想,用我那几两烂魂换我家仙君的一个吻,太值了!   而且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他成功吸食了我的魂魄,就在天劫降临的前一天。   最后还有一丝意识的时候,我想起了我的肉身,一只雪白的银狐,一只英俊得天理难容的狐狸。   现在已经入冬了,我的肉身被我放在一个偏僻的梅林里,现在应该被大雪覆盖淹没,会慢慢腐烂,消失。   那样会很冷,可惜我感觉不到。   不过如果可以,我更想让肉身腐化在我家仙君的怀里,因为他怀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是我意.淫过无数次的窝。   但是不可以,因为仙君看了会伤心的,他可能会猜出事情的经过,就算猜不出,他也会伤心。   他表面看着冷淡,但心肠可好了。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我怎么能让我家仙君伤心呢?我要让他快快乐乐地重回天庭,得到真身,回到天权宫成为文曲星官。   所以我还是死在荒郊野岭的梅林下比较好。   那样我家仙君就不会发现我,也不会伤心。   …… …… ……   京城郊外,兰怀寺附近的梅林下,躺着一只安静的银狐,它毛发雪白,样貌俊美。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不久便将它的身体给淹没,雪白之色融为一体,将整个大地覆盖。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一直用第三人称的,但怕会有点虐,所以就用了第一人称,看起来应该还好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臭鸡蛋可以煎来吃,刀片可以没事的时候刮刮腿毛,就别给我寄过来了,邮费贵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